筝横为乐 曲终奏雅 我与古筝的情缘

　　汉乐的广博深邃，取一勺而知其味，莫不以筝为然。阮瑀《筝赋》曰“惟夫筝之奇妙，极五音之幽微，苞群声以作主，冠众乐而为师，禀清和于律吕，笼丝木以成资”，所谓“周旋去留，千变万态”，如此，也真如侯瑾所言，“享祀视宗，酬酢嘉宾，移风易俗，混同人伦，莫有尚于筝者矣”。可见秦筝在魏晋时人眼中，自有一种高迈绝俗的格调。自春秋战国以下，筝有四变，每一翻新皆有气象，及至今日，未成绝响，可见中国的事情常常是自有它的统绪，而不为外象所侵。琴人胡晓燕，曲奏葬花吟，琴技犹有“烟花满练塘”之意，追思东坡有“若言琴上有琴声，放在匣中何不鸣？若言声在指头上，何不于君指上听”一问，实则非一双好手不能抚琴，一把好琴亦候一双好手也，然则好手、好琴也只等一二知音侧耳倾听，千年来又有几个伯牙子期，嵇中散一曲广陵成绝响，司马相如岂能再弹凤求凰，所以中国的事情常常是低处婉转，高处超绝，质之于乐，斯以为然。
　　若说我与古筝的情缘，自是小时侯便有。女子天性爱美，逢年过节，我父母带我出门，路上看见各处在造房屋，各式各样，常常是新起了一层，后面还没造上去。平日里我爱看武侠片，里面的闺秀小姐，端坐古筝前，风度飘逸，令人向往。我那时就把没搭好的一层房子当作舞台，幻想自己就在这个舞台上，端坐古筝前。这就是我小时候的梦想。学琴至多不过羡慕闺秀小姐身上能够穿着漂亮。于是，趁着西洋乐流行之时，也开始学电子琴、钢琴，及至偶尔接触古筝，信手弹拨，才发现这才是我小时候所梦想的那个乐器发出的声音，流水般丁玲盈耳的声响，自觉弹钢琴不如弹这个。也是缘分已到，我就改学古筝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，大抵上也就以此为终身之志了。
　　古筝的声音，于我耳中听来，颇似山音流水，它是自然之声。山中空翠，令人宁静，身心为之舒坦。如此年深日久，弦上拨弄，在我似乎到了一日不可无古筝。我跟友人说，假如某天我失却了对古筝的兴趣，也就大失生之趣味。若是将我扔在山野，尚能假我以古筝，我也能活下去。至于何以为食，馒头即可。虽然说起来夸张，实则惟有古筝燃起我心中之火，方能照亮生活。因之所得亦多，因之所失亦多。从小时候的追求外在美到了这时候的追求内在美，形美或不及声之美。
　　古筝最早见于春秋战国，古有“筝横为乐，立地成兵”之说，也不知古筝作为兵器该如何使用。然则最早盛行于秦，故称之为秦筝(李斯的《谏逐客书》即有“夫击瓮、叩缶，弹筝、搏髀，而歌呜呜快耳者，真秦之声也”)。一说为蒙恬所造，一说因声之故。早先只有五弦，继而增加到十二弦，流行于唐时，已是宫廷演奏乐器，渐至十八弦。再到了明末清初的时候，国事频仍，战乱迭起，宫廷乐下散到了民间，所以有了地域、派别之分。新中国成立以后，古筝又由民间转而进入音乐院校，渐趋正规化。等到改革开放，西方演奏家也越来越关注中国民族乐器，筝曲《临安遗恨》等，更见古筝在诸般乐器中的表现力，有些古筝演奏家为了演出需要，甚至将琴弦增至26根，琴技较诸以往，不可同日而语。如此派别有五，浙江、山东、河南、客家、潮州。传统的区别在于左手，左手兼按、滑、揉、颤等指法。山东筝，多重按、快按，奏之高山流水，刚柔并蓄，铿锵深沉；潮州筝，多细揉、软按，见之寒鸭戏水，清新明快，流丽柔美。潮州筝与客家筝相似，山东筝与河南筝相似，因其地处相近，互有吸收。浙江筝最为突出的便是有摇指，常以大指作细密的摇动来演奏。声调之秀丽恰与陕西筝之悲戚大相异趣。陕西筝是中国筝的发源地，秦筝余绪，慷慨激越，委婉中多悲怨，激越中有抒情。
　　因为古筝为五声音阶，哆来咪梭拉，发和西都是左手按出来的，所以简单好学。许多人问我，年纪大了，五音不全，可不可学？我教的学生，最大的75岁，去年和我同台演出，最小的只有4岁，也能弹奏。其他如外国友人，也是随教随会。我甚至跟他们说，只要会数数，就能学好古筝。古筝上面有两种颜色的弦，分别是白色和绿色。区别两种颜色的弦音，再来弹奏就简单易行。21根弦相当于四组“哆来咪梭拉”，最后再加一个“梭”。先在古筝中间找到那个绿色的中音“梭弦”，以你所坐位置为面向，“梭弦”往后是“拉弦”，往前是“咪弦”，记住这些，然后按以下音阶弹奏“拉梭咪来哆，咪来哆拉梭，梭拉梭拉哆来咪梭，拉梭咪来哆来”，这就是一曲笑傲江湖了。